六甲水田的女兒之〈六十三〉：我的爸爸

 

                                         

老爸生下來就沒了母親，後來過繼給我ㄚ嬤當養子。

老爸本家在二林鎮上，我真正的ㄚ公家境不錯。

老爸在阿嬤身邊長大，但是我阿嬤並不愛他，也沒有認真的教養他。

老爸常感嘆他小學畢業時，代表畢業生致辭時，由於穿得太破爛，被迫換穿其他同學的衣服上台。

老爸得以進公學校讀書，主要是受惠於我姑姑，那時我的親姑姑是日據時期鄉公所公務員，她努力遊說我ㄚ嬤，爭取機會讓我爸上學。

老爸讀書時，每學期成績都是第一名。

可是每當晚上點著油燈看書時，我ㄚ嬤就一聲不響的從身後走過來把燈吹熄。

老爸考一百分把考卷拿回家時，我ㄚ嬤總是把臉撇到一旁「哼」一聲，表示不屑。

我ㄚ嬤大概從來沒有真正愛過我爸吧！她只愛她自己親生的五個兒子、三個女兒。

他和娘幫我ㄚ嬤賺進六甲水田，又被我堂叔公當仲介賣掉所有的田，是他一生中最大的痛吧〈更慘的是我姨丈居然倒掉了他與娘在台北做苦工賺來的多年積蓄〉！

而這沒有母親的遺憾，讓老爸一生都在自卑、自憐中度過。

老爸感情不懂節制，缺乏家庭觀念─這是我娘對他最不能釋然的怨恨〈要求一個從來不曾領受過家庭溫暖的男人好好愛家人真是強人所難哪因為他根本不懂什麼是家啊〉！

老爸四十歲分家，上來台北的這幾十年，多數時間都嘛是在半醉半醒，悲傷流淚的痛苦中度過的。

套一句現在流行的用語就是「他不懂得好好愛自己」、或「栽培自己」，他只把希望寄託在兒女身上

他一點ㄦ也不堅強，更不像個成熟的男人。

可能是他自己想讀書卻沒機會讀的關係，他非常希望我能好好讀書，完成他未了的心願。

我其他兩個與讀書無緣的弟弟與妹妹，從來不曾受到他的照拂，他放任他們自己長大。

我的大弟成年後非常墮落，老爸的忽視與我娘的縱容有粉大的關係。

我從小與老爸無所不談，但他與其他家人關係是長期疏離的。

老爸雖然只有公學校畢業，文化水平卻不低〈如果他積極務實些早一點去考公務員大概也有機會哩他寫字粉漂亮文思粉強喔我娘認為老爸一生文不文武不武做工也不是粉有力氣哪〉。直到他去世前一個月，我還定期去圖書館幫他借書呢！

我落榜當女工的那年，老爸從沒數落我或指責我。他用他最大的寬容與愛─教育了我。

我們受到老爸最大的影響應該是他從來不曾在教育上給我們畫圈圈，在那保守封閉的年代，這種沒有圈圈的教育方式，點燃了我們不怕挫折的勇氣與對生命的熱情。